一个缺乏绝世天才的足球时代|独自阅读

未来的足球会是什么样的?

文/王钦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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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足球会是什么样的?2018世界杯之后再讨论这个话题,真的很让人担心。

无论是巴西的贝利,还是荷兰的克鲁伊夫,他们的职业生涯留下的视频都不多,文字承载了大部分描述他们生活的功能。我们隐约可以感觉到,写作也是一种非常关键的记录方式,只有足够精彩的明星才能被讲述和长久记忆。

言语已经与当今足坛背道而驰。数字时代,电视转播技术已经极其发达,赛场内外的座位数以百计。一场平庸的足球比赛,在输出端也可以变得不平凡。现场观众和电视观众就像两个世界。

这是我多年的看球直播经验。游戏本身不精彩也没关系。它只需要一个水平不错的专业导演。他能在人物特写、球飞行路线焦点、局部比赛、慢动作回放之间频繁切换,让一场枯燥的比赛在电视屏幕前变得精彩跌宕,成为一款合格的视觉消费品。

通过直播,你总能更清晰地捕捉到比赛的精彩瞬间。

这可能是一个文学话题,比如应该如何看待当代只有细节和手法的小说?他们是作家的主动选择还是被动选择?在体育场看台上,作为真理的见证者,我常常陷入彻底的绝望,但为了消费主义的正常运转——或者说这是当今世界唯一的真理——我必须站在一个想象中的观众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2018世界杯的大部分比赛,我只是在眼前的真相和眼前小屏幕上的幻象之间切换。最终在法国半决赛1: 0战胜比利时后,我选择了逃离俄罗斯。我受不了这种枯燥乏味的足球真相。双方都把自己套在套套里,等着对手的一个小失误来决定结果——比如一个定位球/头球——如果没有慢动作回放,进球的瞬间既没有美感,也与真相无关。

2018世界杯半决赛,法国以1: 0战胜比利时。

比赛一结束,屏幕立刻切换到克罗地亚人最喜欢的足球歌曲,足球比赛瞬间变成了万人合唱的摇滚音乐会。在克罗地亚人中间,我其实得到了在俄罗斯比赛上得不到的兴奋和满足——意大利成人电影女演员卡彭·格雷说,“要想便宜,就得痛快”——既然要消费假象,我也要做最好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还在执着追求比赛结果,为现场看球的观众提供视觉享受的人,是我们这个世界上少数濒临灭绝的个体。瓜迪奥拉无疑就是这样一个难得的个体,2018是他执教顶级俱乐部的10周年纪念日。

10年前,瓜迪奥拉接任巴萨一线队主帅。这支在四年内获得三次西甲冠军、两次欧冠冠军的“梦之队”,被里皮等著名足球运动员视为“史上最佳球队”。前意大利球星佐拉说,“当我看瓜迪奥拉的巴萨踢球时,我会情不自禁地从头笑到尾。”

我在现场见过那个巴萨很多次,确实如此。瓜迪奥拉的巴萨能频频让你摆脱患得患失的焦虑。他们总能提供一系列与对手交手的精彩片段,让你尖叫着要求改进,嘲笑你,让你明白人既是无可救药的现实动物,也因此是需要摆脱现实的动物。

何塞普·瓜迪奥拉

2018世界杯引发的焦虑也在于足球写作本身。当足球与大众的关系已经完全聚焦在专业指导和播控的输出终端时,观众与足球的关系就不可避免地建立在电视屏幕提供的幻觉之上。也有少数足球作家谴责俄罗斯世界杯的无聊和乏味,但谴责的力度无法与真相的邪恶程度相提并论。

更多的作家站在功利足球赢家背后的地面上,痛斥“传控足球”,嘲笑美好足球已经过时,并加入各种带有政治意味的词汇进行讨论,比如指责德国队勒夫坚持传控足球“太娘”。胜利注定属于功利和阳刚的一面。

可惜夺冠的法国队只玩功利,近乎猥琐。如果这是“不是女生”或者“真男人”,那么这个世界和人类真的没有希望了。

作为作家,我们在真相面前都是无能和可耻的——我经常这么想——为了找回一点力量,我需要一直回到巴西。巴西不仅是足球王国,在足球书写上也是无可争议的世界第一。只是语言不通,让人看不到巴西足球的原著。

巴西青少年对足球的痴迷和热爱。

瓜迪奥拉足球10周年,他在英格兰,执教曼城俱乐部。在那个岛上,还没有人写出过值得瓜足球的东西。在我的泛读范围内,最好的一篇文章《瓜足球10周年》是1970世界杯冠军队球员、贝利队友写的。这位退役后致力于撰写足球专栏的前天才球员在巴西《圣保罗页》上写道:

“瓜迪奥拉执教了10年,就像过了一个世纪。他的巴塞罗那改变了足球。他是一个持久的创新者,也是一个热爱过去的现代人。他强调控球和传球,喜欢精彩的场面,就像贝利时代的桑托斯。瓜迪奥拉崇尚高层压迫,就像1974世界杯的荷兰队。他影响了全世界的守门员学会用脚踢球。他总是要求球员踢出精彩的足球,提供优质的场景。没有乌托邦的理念,这个世界将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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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后的今天,谁还提1998世界杯法国队还乐在其中?

谈及2018足球的未来,我们可以发现,足球至少比人类历史更让人放心——对于足球的记忆,输赢的逻辑并不完全成立。足球可以是一个荣誉榜,也可以是一部艺术史,引起了普遍的崇敬和认同,更多的是和后者有关。

1998世界杯决赛,法国3:0战胜巴西。

在足球史上,失败者的故事太多了,让我们在后世反复提及,甚至让后人无法亲眼目睹。比如匈牙利在1954输掉世界杯决赛,荷兰在1974和1978连续两次输掉世界杯决赛,巴西在1982和1984输掉“艺术足球”。

只有2008-2012赛季的巴萨,集胜利、荣誉和艺术于一身,或许连1992和1993两届丰田杯冠军的巴西圣保罗都能与之媲美。然而两支“艺术足球”球队也以失败告终:1994年,圣保罗在解放者杯决赛点球大战中险胜阿根廷人萨斯菲尔德;2011-2012赛季,欧冠半决赛巴萨不敌切尔西。

瓜迪奥拉还在执教巴萨的时候,很多评论断言,足球的历史时代会以“前瓜”和“后瓜”来区分。

瓜迪奥拉创造复古条件,实现最现代的足球。从地域影响力来说,他的巴萨也是历史上第一支真正征服南美的欧洲球队。以前欧洲球队很难足够持久的引起南美人的喜爱,因为南美人更注重天赋,更注重比赛的观赏性,更注重球员的临场发挥和创造力,这是欧洲足球所欠缺的。

但是南美人从一开始就把瓜迪奥拉当成自己人,阿根廷和巴西都有邀请瓜迪奥拉出任国家队主帅的呼声。瓜迪奥拉从未否认过自己的南美足球情结。他的足球是欧洲和南美融合的产物。

瓜迪奥拉在看比赛。

瓜迪奥拉的执教经历始于阿根廷足球教练贝尔萨的家中。贝尔萨和瓜迪奥拉一样,热爱进攻足球和文学。陪同瓜迪奥拉的是西班牙导演兼作家特鲁巴。涉及足球、文学、电影的谈话持续了11个小时。几年后,瓜迪奥拉回到阿根廷,公开表示“我试图尽可能多地从这里的足球中偷窃”。

如果以欧洲文学史为参照物来讨论瓜迪奥拉的成就,我想把瓜迪奥拉比作足球界的普鲁斯特,他创造了一种“意识流”足球——这种“意识流”并不是超越“线性时间牢笼”的独立时空——如果说巴西和阿根廷在足球上讲究技术和创意,那就是颠覆了英国直男鼻祖瓜迪奥拉。

巴塞罗那所创造的艺术境界可以被命名为“活力时空”。2008-2012的巴萨在足球场上“追忆往昔”。它的整体是精致的,同时每一个片段都可以独立存在。每一次进攻都指向很多方向,每一次配合都像一个孩子在开心地玩着球,却又饱含着大人的智慧。生命必有一死,艺术为死而生,生与死以最纯粹的形式自由相遇。

巴塞罗那辉煌时刻

《Pep时空》的意义在于否定了20世纪下半叶欧洲足球不断加深的功利化趋势。场上的自发性和即兴发挥越来越少,更多的是严格执行教练事先制定的各种套路。足球几乎会走上模型化和机器人化的道路——瓜迪奥拉有自己的模型,但他的模型旨在保护球员的自发性和即兴本能。

《Pep时空》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在全队的良好配合下,梅西、伊涅斯塔、哈维等天才球员获得了持续即兴发挥的可能。如果你分解梅西和伊涅斯塔的很多技术片段,你会发现他们不是在踢职业足球,而是像小孩子打野球一样踢球。

莱昂内尔·梅西经常在迭戈·马拉多纳之后在世界足坛奉献精彩的表现,这让阿根廷人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感到悲哀,因为莱昂内尔·梅西很难在国家队比赛中做出同等水平的贡献。对于喜欢艺术足球的南美人来说,这真的很难接受。

还是瓜迪奥拉说了实话,“传球是足球比赛的关键环节。如果没有传球的条件,我们会通过耐心和寻找来创造这样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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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第一次打开《往事追忆》的时候,我震惊和惊讶的发现作者几乎一手穷尽了法语的所有美好。他之后的法国作家该怎么办?

的确,普鲁斯特之后没有一个法国作家能走出这部作品,普鲁斯特本人也不行。

法国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以追忆似水年华而闻名。

站在2018讨论未来的足球,我们可能会把现在视为“后瓜迪奥拉时代”的艰难时期。瓜迪奥拉曾在巴萨的更衣室里说,“我为自己和你同时代的人感到无比幸运。”这话一说,后瓜时代就开始了。2012离开巴萨后,瓜迪奥拉在拜仁和曼城都获得了冠军荣誉,但他从来没有像他的巴萨一样,呈现出一个让人一直想宣称难以忘怀的足球。

归根结底,艺术是一种人生的机遇,对于艺术家来说也是如此。瓜迪奥拉是足球教练生涯中千载难逢的天才,就像梅西、哈维、伊涅斯塔一样。2018世界杯带给世界的一大恐惧是,接下来,可能会出现一个缺乏绝世人才的足球时代。

梅西和c罗都在迅速老化,十年西甲梅罗争霸已经成为过去。即使将内马尔放在巴西足球史上,他也无法站在贝利、济科、罗纳尔迪尼奥等绝世天才中间。而那个被视为集身体、速度、技术于一身的年轻姆巴佩,比同年龄的贝利、c罗、梅西差的不是一点点。如果他能达到前任亨利的成就,这辈子就可以无怨无悔了。

缺乏天才的焦虑会在未来几年弥漫足球界,但我们可能并不总能从足球写作中看到这种焦虑。和日常生活一样,面对缺失带来的焦虑,大众往往会加深对美的诋毁。

即使在瓜迪奥拉的巴萨时代,也有一大批作家用“审美疲劳”和“华丽大于实际效果”等概念来抹黑这支对现实世界产生巨大心理冲击的球队。足球已经进入后甜瓜时代,这种写法严重占了上风。

梅西

《反瓜》的编剧们毫不吝惜地赞美“实用主义”、“脚踏实地”、“高效”的足球。对于作家来说,这是一种比实用足球更实用的写作手法,可以掩盖缺乏绝世天才和伟大艺术的时代焦虑,也可以让他们对足球和一切卑微无聊的世界的解读看起来更有逻辑性和说服力。

足球无疑是当今社会的一面镜子。就像今天的欧美政治,所谓的“实用主义者”在各个领域用社会关怀、人道主义、国际精神大肆攻击“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仿佛理想的存在就是世界问题的根源。

法国,1998和2018两届世界冠军,由“黑-白-布尔”组成,分别指队中的非裔、白人和北非裔球员。不同的是,1998夺冠的法国队曾被视为多元社会、多种族存在的美好象征,但2018夺冠的法国队在法国社会失去了同样的象征意义,或者说法国人已经主动回避谈论它的象征意义。

以勒庞为代表的极右政客尤其讨厌足球。“我不能接受贫民窟的孩子如果不能成为职业球员就成为罪犯。”然而,几十年前缺乏社会关怀的右翼政策和对移民的隐形歧视,不正是导致了法国大城市近半个世纪种族隔离严重的事实吗?

巴西畅销书作家保罗?在最近接受西班牙媒体采访时,科埃略说,“虽然现代人表面上有更多的交流,但这并不是事实:人们只与想法相似的人交流,缺乏主动走出自己舒适区的价值观。如果我们继续走原教旨主义、激进主义和缺乏对话的道路,我们将在两三年内无法回头。”

玛丽娜·勒庞是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现更名为“国民联盟”)的领导人。

2018世界杯丑陋的一幕难道不是一个没有对话的世界吗?太多球队完全自我封闭,仅仅因为对手的一次偶然失误而获胜,开放意识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追求美感更不现实。

人们是想从足球中看到现实世界中各种规则的完全确认,还是想从中找到一些对现实的逃避、提升和反叛?每个人对待足球的目的和方式都不一样,但总是那些试图靠自己改变一切的人,比如球员梅西,教练瓜迪奥拉,最终都会以美好的形象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瓜迪奥拉和梅西

2065438+2008年8月,意大利《晚邮报》采访了帮助地中海难民的非政府组织“张开双臂”,希望了解他们的资金来自哪里,哪些私人资助者的贡献最大?

“贡献最大的是瓜迪奥拉。巴萨还有哈维、加索尔、曼城等球员……”

关于世界和足球的未来,其实只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希望还是绝望?无奈之下,很多人会选择集体扼杀希望,以为这样可以换取自己生存的条件。也有少数人在拼了老命,存一线希望。

编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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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不开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