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阴谋论

苏格拉底之死成为柏拉图著作中的经典。有什么可以庆祝他的死亡?先来个小品——苏格拉底的死标志着一个捍卫哲学的哲学家的死亡。学哲学死不了吧?我们来看看为什么。

苏格拉底的罪行

苏格拉底经常上街和别人辩论哲学。他讨论的方法很独特,被称为“苏格拉底式对话”。他经常会问别人一个看似很幼稚的问题,比如“什么是勇敢”,虚心的(不知道是假是真),然后继续沿着答案向对方提问。没有几个来回,他的回答必然漏洞百出。与其他哲学家不同,他不想就某个话题正面提出一套观点。相反,他的哲学旨在通过提问和问题让人们意识到自己的无知。他有一句名言可以概括他的哲学态度:“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谦逊其实来源于他对无知的自觉,他在别人眼中的“傲慢”也来源于坦诚地揭露别人的无知。

那么苏格拉底就是一个出了名的讨人厌的“老头”。他犯了什么罪被处死?雅典人在审判苏格拉底时,主要指控他两项罪名:“蛊惑青年”和“不崇拜雅典诸神”。现在很多人都不能把这个罪当回事,这个罪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莫须有”的罪。有趣的是,苏格拉底在辩护中仍然以哲学的方式否认了这一指控。

「蛊惑青少年」的罪名是什么?调皮的苏格拉底在大街上是不是俗到“教坏孩子”的地步?当然不是。他只是和年轻人有着一致的哲学讨论。其实苏格拉底也知道,这个罪行根本不是他被指控的真正原因,教育年轻人从来都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事情。其实,一旦我们仔细研究这个罪名,就会知道苏格拉底之死的深层原因:政治。

触动“自由之城”的敏感神经

苏格拉底的审判发生在雅典巅峰之后,苏格拉底的死实际上是雅典衰落的征兆。

审判前不久,雅典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公元431404年)中被斯巴达击败,随后与斯巴达关系密切的新统治者“三十僭主”残暴统治雅典约一年,试图将雅典民主过渡到寡头政治。在此过程中大量反对者被杀被驱逐,战争也给雅典带来了瘟疫和财政困难。

然后是推翻“三十僭主”后,雅典痛苦的恢复民主。在被“低级文化”打败和统治了20多年后,疲惫、屈辱和怨恨大概是雅典人的共同感受。在这种状态下,人们大概很难以宽容的心态容忍苏格拉底式的存在——一个喜欢挑战所有人的“牛虻”。

除了“苏格拉底式对话”的“傲慢”,苏格拉底的哲学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让他暴露在危险的人群中。与其他哲学家相比,苏格拉底特别喜欢讨论善、恶和道德的问题。这就不难理解了:苏格拉底在街上与人交谈,并不能总是探讨普通人认为“不切实际”的事情,比如宇宙的起源或者逻辑悖论,却能引起普通人的兴趣,当然是关于行为的对错。

但这样做其实让人怀疑他的用意是什么——“为什么要挑战我们的常识?”“这些观点不就是雅典人的价值观吗?”一些怀疑他别有用心的阴谋论自然很有市场:苏格拉底是斯巴达的敌人。这个阴谋论特别令人震惊,因为它似乎解释了很多事情,比如他为什么在“三十暴君”的统治下幸存下来,以及他令人讨厌的行为。他很可能是斯巴达很久以前雇佣的意识形态毒药!

在这种阴谋论下,“蛊惑青少年”的罪名就可以理解了。希腊著名喜剧演员阿里斯托芬曾在他的戏剧《鸟》(公元414年)中将一群接近斯巴达政治观点的年轻人描述为“苏格拉底式的”。可见,在敏感的政治氛围下,苏格拉底的哲学已经被定性为“叛国”。再加上上面提到的宗教原因,苏格拉底现在是叛教叛国,罪行足以处死。

雅典人的蔑视:小丑和“孩子”

事实上,除了一些煽动公众情绪的指控外,许多雅典人长期以来一直鄙视苏格拉底。阿里斯托芬曾在另一套更早出版的戏剧《云》(公元423年)中将苏格拉底描述为小丑,令雅典人发笑。苏格拉底在辩护中还提到,该剧形容他“信步如飞,满口胡言。”剧中,苏格拉底在一个篮子里,篮子离地面越近,他的头脑就越混乱。

雅典人不仅鄙视苏格拉底,而且很可能鄙视哲学。从柏拉图的著作中不难找到这一现象的线索。柏拉图把那些流行的负面思想塞进不同对话者的嘴里。例如,在高尔吉亚斯:

如果人们年轻时涉猎一点,哲学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但是如果他事后花大量时间研究它,它将摧毁任何人...就像当我看到一个小孩咬舌和耍花招的时候,我会乐在其中...但是听到一个成年人做同样的事情,让人觉得很可笑,很没有男子汉气概,应该鞭打他。

另一个例子是在《理想国》:

热爱哲学的人...谁在里面呆久了,大都市就变得相当陌生。我们并不是说它们完全不好,但是...他们对城邦毫无用处。

简而言之,当时的大众认为哲学家都是没有社会经验,没有贡献,不停卖弄聪明的“小屁孩”。

扬言不妥协,不怕死。

其实苏格拉底有很多避免死亡的机会,只是他没有做出任何策略上的妥协和让步,始终忠于自己一贯的信念。

苏格拉底受审时,陪审团由雅典公民组成,抽签决定。人数在500人左右,处罚由陪审团直接决定,而不是今天由法官决定。

在法庭上,苏格拉底知道如果他软化态度,对陪审团毕恭毕敬地说话,胜诉的几率会大大增加,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只说自己认为对的话。在判决前,他说:

我激起了一些强烈的敌意。如果说有什么能摧毁我,那就是敌意,不是那些指责我的人,而是一大群人的诋毁和嫉妒。这些诽谤和嫉妒已经杀死了许多人,而且在将来还会继续下去。他们打了我之后不会罢休的。

但也有人问:“你不后悔选择了那条带来死刑危险的路吗?”苏格拉底明确地告诉他:

朋友,如果你认为一个有价值的人应该把时间花在生死上,那你就错了。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他只需要考虑一件事:自己行为的对错。他看起来像坏人还是好人?

被判有罪后,苏格拉底还有另一个避免死亡的机会,即当原告提出死刑时,作为被告的苏格拉底可以提出用另一种刑罚代替,然后由陪审团决定采用哪一种。然而,苏格拉底实际上说:

女士们先生们,我提议我应该得到一些奖励...真正公正的惩罚是我的生计由国家负担...也许你觉得我是故意任性。不,我确定我没有伤害任何人...

其实大家都以为苏格拉底提出用流放来代替死刑,但最后苏格拉底只是想用一些借来的钱来代替死刑。并要求他安静地度过余生,永远不要上街讨论这个提议,他说:

如果我告诉你,每天讨论善良等话题,反思自己和他人,是一个人能做的最好的事情,没有反思的人生不值得活下去,你一定不会相信。

苏格拉底最后一次死的机会是在监狱里等待判决的时候,一个朋友给他提供了一个逃离雅典的方法。但他严词拒绝,认为既然接受了雅典的法律,就要遵守到底。苏格拉底的态度无非是坚持一个大原则:人要忠于正义的事物,不要惧怕死亡。

死后的阴霾:反城邦制度与保持我们的理智

一个哲学家忠于哲学事业,挑战人们的常识和权威观点,最后被一群无知的人处决。今天,这是令人钦佩的,但这是一个非常令人受伤的事件。柏拉图年轻时就认识苏格拉底,是他的老师和朋友。他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一方面,苏格拉底给他上了最后一课,教导每个人即使面对死亡的威胁也要坚持正义。另一方面,法院的错误判决毁了他一个朋友的一生,这也是雅典城邦民主失败的惨痛例子。

苏格拉底似乎信奉雅典的民主精神,试图在街头和法庭上以理服人。最后,即使民主夺去了他的生命,他也总是选择服从它。但是,这件事之后,柏拉图慢慢走上了与苏格拉底不同的道路。

柏拉图在苏格拉底死后离开雅典,周游世界,途经埃及、西西里和意大利。我跟毕达哥拉斯学过数学,我也在部队上过战场。最后,他回到雅典,创建了学院。不久之后,他写了对话《理想国》,明确论述了反雅典城邦的立场。细节这里不能说太多。

值得一提的是,柏拉图的人民观极为消极,视之为洪水猛兽。柏拉图也认为哲学家应该离开政治,过舒适的生活,在现实腐败的政治中保全自己。柏拉图写道:

他不想一起作恶,他也没有能力和所有的野兽抗衡。在他帮助城邦和他的朋友之前,他已经死了,对自己和他人都没用了。考虑完这一切,他保持沉默,做自己的事。就像在暴风雨中,他躲在墙后躲避风带来的灰尘。

与苏格拉底的态度相反,面对危险的群体感情和城邦氛围,柏拉图认为不应该试图说服群众,而应该避免对生命的威胁。从此,乱世自救成了智者的选择。这似乎呼应了亚里士多德基于个人幸福的道德哲学。说这种思想是苏格拉底之死留下的哲学阴霾,似乎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