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说的情节是怎么创造出来的?
严家炎
魅力强大的艺术迷宫——不靠误会和奸计,不靠虚假的情节——借用某种模式,但不陷入某种模式——善于设置悬念,通过转折提出悬念——双重悬念,环环相扣——虚实相生,扑朔迷离——峰回路转,敢于用险笔——出人意料,在人们心目中——西游记与卡夫卡的《变形记》
读金庸的很多作品,我们都有同样的体会:拿起就放不下,总想一口气看完。有时候我们干脆废寝忘食,彻夜不眠,停不下来。他的小说不看头就知道尾巴的毛病。情节曲折,波澜起伏,层层递进,变幻莫测,像一块精神磁石,艺术迷宫,以强大的魅力吸引着读者。金庸既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就剧情设计而言,他的15小说没有太多相似之处。这也是很难能可贵的。
金庸小说情节如此引人入胜的秘诀是什么?
有人认为金庸武侠小说吸引人,是因为故事情节特别魔幻。这个观点不确切。当然,武侠小说中有很多神奇的情节,但其中,金庸的故事情节远非最神奇的。金庸小说中,既没有还珠格格笔下的剑仙斗法和白光,也没有平江卜晓生笔下的呼风唤雨和鬼驱神。和过去的武侠小说相比,金庸小说的情节平淡多了,鬼神色彩少了很多。最神奇的只有黑风双煞所练的“九阴白骨爪”,以及任我行吸收他人内力的“吸星大法”。很明显,金庸并没有把自己异常丰富的艺术想象力运用到出生意外的情节设计上。另外,金庸小说也不是靠误会等巧妙的方法来支撑自己的情节。像双胞胎一样,长相相似,导致误会。金庸偶尔用《射雕英雄传》以千案真假秋,《侠客行》以、石惊天),但他从来不靠这种方法来支撑作品的情节主骨架。金庸本人在《侠客行》的后记中说:“因为两个人的长相相似,造成了各种各样的误会。这个古老的传说永远不可能成为小说的坚固结构。虽然莎士比亚一再使用孪生兄弟姐妹的主题,但那些作品都不是他最好的剧本。小说《侠客》里,我想写的主要是夫妇对儿子的关爱之情,所以石和长相差不多,这不是重点。”可见金庸在剧情设计上并不想走捷径。
那么,金庸小说靠什么来吸引人,抓人呢?我认为这取决于艺术想象力的大胆、丰富和理性,以及情节组织的紧凑、曲折和严谨。换句话说,他依赖的是艺术本身。
金庸真是设计剧情的高手。他的小说的情节有以下优点和特点:
跳出模式,坚持一种模式。
一般武侠小说总有一套千篇一律的东西:人物分为两类,一类是正气凛然的英雄,充满正气,一类是邪恶、险恶、善良的化身;整体模式是“邪不压正”:恶人虽然武功高,但终究会被正义的力量所淘汰。这种小说看多了,会使人厌烦。金庸小说突破了这种框框。《雪山飞狐》和《飞狐传奇》中,武功高强、义愤填膺的英雄胡一刀,刚刚被反派偷袭,无端将性命丢在了一把毒刀上;而最缺德的田归农生来就有着英俊的外表,这让他的妻子被他迷住,并和他私奔了。《射雕英雄传》中邪恶狠毒的欧阳锋并没有被代表正义的九指乞丐洪七公打败。反倒是纪重伤了洪七公。直到最后一次第二届华山比武,被气功和黄用变态诡异的武功打败。书中其他重要的坏人,比如欧阳克、杨康;他们不是被正义的力量消灭,而是死在坏人自己手里——欧阳克死在杨康手里,杨康死在欧阳锋手里。郭靖的师父——江南七怪,勇武侠义,很正派。反而七个人中有六个全被坏人杀了。这些都是小说审美观念不概括的地方。作者把故事嵌入历史背景中来写,写历史有非常严酷的一面——它不按照任何一个善良的人的美好愿望发展。成吉思汗穷兵黩武,经常残暴屠杀全城百姓;还逼迫郭靖攻击赖超,并逼迫郭靖母亲当场自杀。但就是这样一个成吉思汗,并不代表正义。毕竟他赢了,建立了史无前例的蒙古帝国。而郭靖这样的平民,尽管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救不了大局。同样,万艳·洪烈狡猾而恶毒,但她已经掌权很久了。这些都增强了《射雕英雄传》和《沈鹏英雄传》的曲折性和悲剧性,给小说带来了悲剧气氛。
金庸注重小说的情节模式。但他研究模式是为了跳出模式,推陈出新。毕竟模型只是外在的现成形式,金庸更注重内在的生活感。他在《小韦小宝》一文中说:“根据西方戏剧研究者的分析,戏剧和小说的情节基本上只有36个。也可以说,人生的戏剧很难画出这三十六变。然而,在过去,千千写了成千上万的戏剧和小说,千千仍将上演成千上万的新戏剧,千千也将出版成千上万的小说。人们不会厌倦情节的重复。因为戏剧和小说中的人物性格是不一样的。当然,作者表现的方式和手法也是不同的。”②
武侠小说作为通俗小说的一种,有着自己的叙事模式。最常见的模式有“复仇模式”和“抢宝模式”。所谓“复仇模式”,就是正派人突然遭遇灭顶之灾,然后孤儿苦学,掌握高威力武功,找到仇人,实现复仇的愿望。有点曲折,而且在复仇的过程中,主角爱上了敌人的子女或者弟子。所谓“抢宝模式”,可能是财富,可能是威力无比的武器或者武侠经典,也可能是灵丹妙药。此外,还有一种“降魔”或“群雄逐鹿”的模式:武林中一股恶势力崛起,屡杀正派之人,有称霸江湖之势。主人公作为首领,带领英雄们赢得与邪恶势力的决战。还有“反暴力模式”,即坚持正义,反抗暴政,反对欺凌。在金庸小说中,这些模式一般都有。和《沾皇族血的剑》一样,讲的是袁承志为父袁崇焕报仇的故事,也有一条隐藏的为金蛇报仇的台词。如《连季承》、《田义屠龙记》等,都是以“抢宝模式”为主。和“笑做江湖”一样,接近“降魔模式”。比如最早的《剑与复仇之书》,以反异族统治为主线,接近“反暴力模式”。金庸的高明之处在于借用了某种模式,而不是简单地陷入某种模式。他总是在变,尽可能不让格局束缚自己的手脚,经常把武侠小说不同的格局结合起来,甚至吸收一些侦探小说、推理小说或者言情小说的格局(比如《情变格局》)用于自己的武侠小说。即使是早年写的《射雕英雄传》,也是多种模式的组合,各取所需。像郭啸天和杨铁心,他们的孩子郭靖和杨康长大后想要复仇,这应该被视为“复仇模式”。但中间郭靖和杨康分别在江南七怪和长春丘处机那里拜师学艺,约定18年后比武。作为故事的主要线索,它还展示了各组武林人物的神奇功夫以及他们为武穆和九明真镜的遗书而进行的斗争。这就突破了“复仇模式”,就像“争雄”、“抗暴”、“抢宝”一样。至于“江南七怪”六被害人之谜的揭示,更像是一部侦探推理小说。《神雕侠侣》重点讲述了杨过曲折的成长道路和他与小龙女之间坚贞不渝的爱情故事,但也贯穿了《玉女心经》、《九阳真经》等所谓武功秘籍的争夺情节,在抗元、暴力的背景下也有多种模式可供选择。作者真正注重的不是格局,而是性格。故事线索和情节重点都是从人物性格角度设置的。金庸曾说:“我写武侠小说的个人理想是塑造人物。.....我构思的时候也是以主角为中心。我先思考了几个主要人物的性格,剧情也很符合主角的性格。这个人有什么样的性格,就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这些地块在自己的范围内还是比较扎实的,经得起推敲。而且后来,小说的情节设计变得更加严谨和成熟。
第二,双重悬念,环环相扣。
小说,尤其是擅长讲故事的武侠侦探小说,要设置和运用悬念。然而,这期间的成就水平是无法用道路来衡量的。悬疑在中国古典小说中经常使用,多用于故事或故事之间,与讲故事者对观众的兴趣有关。金庸的悬念是现代小说家的用法:不仅在故事中间,也在小说开头。《侠客》和《龙八支》从一开始就都是矛盾的,这一点值得关注。《笑傲江湖》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极其紧张的场景:嫖娼局的少爷与人打架,被逼杀了一个姓于的四川人后,当晚漂流局内不断有死人死去,妓女被一一杀死,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整个嫖娼局接连死了二十多人。敌人在地上用血写道:“走出十步者死!”“一种恐怖的气氛。首席妓女林震南解剖了死者的尸体,才发现他的对手是青城派的一位高手,他使用了一个强大的“毁心掌”:他可以把心脏震成许多碎片,而不伤害皮肤外表。在这种情况下,林震南和他的妻子不得不弃家而逃,很快被青城派逮捕,只留下年轻的主人林平之获救后逃脱。小说第一章就有很多悬念:林家嫖娼局的悲惨境遇是怎么回事?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林平之逃跑后发生了什么?他以后还能练武报仇吗?——这些悬念让读者渴望读下去,想知道真相。在故事展开的过程中,原有的悬念尚未完全解开,小说作者又创造和安排了一系列新的悬念:衡山派名师刘正风金盆洗手,试图摆脱江湖是非,却被嵩山派等五岳剑派坚决制止,甚至刘正风全家都要被杀。原因是什么?华山派弟子令狐冲救了被杀的小尼姑。他受了重伤,几乎丧命。为什么会有人想要诽谤他?等一下。这样一个环节环环相扣,让读者不得不紧张地读下去。所以善于设置悬念是金庸小说在情节上的一大特色。有些作品直到最后都保持悬念。有读者问金庸:“雪山飞狐、中国、胡斐的刀砍了吗?”金庸笑着说:“我自己都不知道。”
金庸似乎特别擅长通过一个突然的转折来提升悬念。《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谢逊等。历尽艰难险阻,终于从海外乘船回国。突然,形势发生了变化:屠龙道和永恒之剑突然消失了,赵敏和波斯战船也散了,张无忌和谢逊也变弱了。这是剧情突然的重大转折。屠龙道和永恒之剑是谁偷的?这件事和赵敏或者波斯船只有什么关系?张无忌和谢逊是如何变弱的?从此小说进入了侦探破案的扑朔迷离境界,让人欲罢不能。
金庸作品中的悬念,有时是以悬疑的形式存在的。神秘,其实也是一种悬疑,只是有时候很明确,有时候没有被读者指出或者意识到。金庸小说中的谜团往往是多重的:暗与明,大与小,相互结合,环环相扣。以《侠客》为例,就是大玄机中有小玄机。侠客岛石壁上的《侠客行》《太玄晶》诗图,蕴含着一套高超的武功,无人能破译。这是一个很大的谜团。这个谜还有另外一面玄机:因为侠客岛主每年都会派人去惩恶扬善,每隔几年就要请各帮会的头目到岛上喝一次腊八粥,去了的人都一去不回,因此引起武林帮会的恐慌,大家都怕丢掉老大的性命。在这种情况下,长乐帮巧妙的抢了一个小乞丐出身的人物做首领。下面还有一个谜团:长乐帮为什么要抢这个小乞丐做头目?原来他长得很像之前失踪的王石中宇。这个以前是个花花公子,但在他被誉为王之后,他就如愿以偿了,猎艳。在他消失之前,他已经惹了很多麻烦,后果由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小乞丐来承担,造成了很多尴尬的事情。而这个小乞丐有着自己的身世之谜,慢慢引出了和年轻时的三角恋矛盾,和石的爱情矛盾等等。剧情那么复杂,却像是一层一层的剥竹笋,而且很紧凑,很有条理。直到最后,都是一个半开放式的结局:因为小乞丐的养母梅的自杀,答案已经明了,但作者并没有出面揭露。
《天巴龙部》的情节构成方法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这里的三个主角有三个人生经历的奥秘。它们是三个环,相互形成三个环环相扣的集合。段誉的父亲段郑春处处留情,以至于段誉接连遇到了几个自己喜欢的女孩,结果却是自己的妹妹。这是一个很大的谜团。其中还有一些小谜团,如段的妻子道白凤不顾丈夫与发生关系,解开了段誉身世之谜。乔峰的身世之谜及其悲剧结局最能打动人心,包含了宋辽尖锐矛盾时期的诸多社会内容。它通过段誉与的结义关系、段誉同父异母的姐妹阿琼与阿紫、与的关系,特别是通过段与马康敏夫人的关系,与前面的谜语联系起来,它本身包含了几个较小的谜,如阿琼与阿紫。第三大谜团,许诸的身世,通过其结义兄弟乔峰之谜的逐步解开而被揭开。所谓“作恶多端”的叶二娘的变态性格和许诸为什么要出家,此时才得到解释;它还包含几个小谜团,如天山慕童和西夏公主。这样一来,该书的结构初看起来似乎有些零散,但细看之下还是相当紧凑的,确实体现了比较深刻和丰富的思想内涵。真叫“众生皆有罪,无一人不义”。一部小说能有如此复杂的情节结构,可能是只有金庸才能做到的杰出创作,其他武侠小说家很难做到。
三是虚无缥缈,混淆视听。
这也是金庸剧情设定的一个秘密,可以收到特殊的心理效果。
在笑傲江湖,令狐冲和任盈盈最终实现了幸福的婚姻。日月神道教作为一种妖教,在莺莺成为教主后,与恒山派、少林派、武堂派等正统教派和解。这样的结局,当然是幸福的,但如果用这种普通的方式告诉读者,就显得冷漠无味,不会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金庸的写作方式是充分夸大“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在令狐冲拒绝带领恒山派加入日月神道后,任我行在华山会议上当着数万人的面宣布,一个月内要杀光恒山上的鸡犬。令狐冲带着倔强而绝望的心情走下华山。他觉得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莹莹了,也知道死期已到,寡不敌众。几万人上了恒山,总共* * * 1200人的恒山帮瞬间就全军覆没了,当然就算他拼尽全力多杀一点魔道人物也无济于事。我心情很不好,只是无所事事。后来,少林和武当派人积极支援,带炸药,埋地雷,部署打大仗的计划,设几道防线,准备有计划地干掉任我行,安排有计划的撤退,保存有生力量。万事俱备,下一场大战怎么打,结果如何,读者拭目以待。这时,魔教方面突然传来消息,布道主要是来拜访令狐冲、郑方大师和徐冲道士,还有一顶轿子上了恒山。读者疑惑:恶魔们在玩什么把戏?直到送上珍贵的礼物,领导和令狐冲秘密见面,最后轿子送下山。每个人心中的谜团仍未解开。当顾涛的傻六仙告诉坐在轿子里的莺莺和令狐冲任我行死了的时候,正是莺莺接任盟主的对话泄露了出去,读者才发现自己上了金庸的当。作者越强调对前面紧张气氛的描写,和平结局的到来就越出人意料,在读者中产生的心理效应就越强。这叫声东击西。读者虽然发现自己被骗了,但也是心甘情愿,如释重负,特别开心。
《天龙八部》中,段誉被酒魔之穴绑架到姑苏,说第二天要带到慕容博坟前焚化。九墨智武功高强,与慕容家也是“老朋友”。曾多次降服阎志、崔白泉、段誉。阿尔琼和阿碧虽然暗暗同情段誉,但也不是这个强敌的对手。对于段誉来说,环境真的危险到了极点。他以为已经没有活路了,只好悲伤地享受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让阿碧在四面环水的“听雨屋”里为他弹奏一曲。“就算这个大和尚明天被烧成灰,也不值得。”没想到,我很惊讶。看:
阿碧站起来说:“只要不怕丑,就出丑招待客人。”说着,走到屏风后面,手里拿着一个七弦琴。一匕坐在锦凳上,把七弦琴放在前座上,向段誉招了招手,笑着说:“段公子,请过来看看。你知道这是什么琴吗?”
段观走到她面前,只见那琴比普通的七弦琴短了一尺,却有九根弦,每根弦都有不同的颜色。他若有所思地说:“这九弦七弦琴是我生平第一次。”阿朱走过去指着一根弦,响的时候声音很大。原来这根弦是金属做的。段誉道:“姐姐,这琴……”
刚说了这四个字,我突然觉得脚下一空,身子直往下一沉。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哎哟”,然后就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软软的地方。与此同时,我听到“哎哟”“糟糕”还有扑通扑通的声音,然后我的身体一震,被什么东西搬了出来。这种变化很奇怪,也很迅速。我迅速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一艘小船上。阿琼和阿璧在船尾,每人拿着一只木桨。回头一看,原来是九、崔白泉、郭三个人的头,正从水里钻出来。阿朱和阿碧只划了几下,船就离“听雨”几尺远了。⑤
原来水上的“听雨屋”里有一个机关。从外面打开脚蹼,房间里的人落水,琴声就是信号。放在钢琴下的小船救了段誉一命。小说此刻带给读者的,是意想不到的惊喜。越是眼前的危险对比充分,读者越是担心段誉的命运,后面得到的惊喜也就越大。金庸小说善于用这种虚假的文字从反面来写,收到了让读者惊喜的强烈效果。第四天,奇峰突然转了,敢用险笔。
武侠小说家为了酝酿和写出高潮,有时不得不铤而走险,使用一些常人不敢用的有风险的笔墨。险笔可以推动高潮,使之获得更理想的效果,但也有反弹的作用。如果使用不当,可能会适得其反,导致更糟糕的情况。就像《射雕英雄传》中郭靖、黄蓉和受伤的洪七公在荒岛上哄欧阳锋父子吃洪七公撒了尿的烤得半生不熟的野羊,欧阳锋不上当,那只是自作自受。
金庸小说成功运用了危笔。像《屠龙记》里的主角张无忌和周的婚礼现场,就是一种冒险之笔。张无忌最后娶了赵敏;虽然周丽若对张无忌也有好感,但峨眉派掌门灭绝师太却逼迫她提前发誓,自己不可能真的和张无忌在一起,只能利用他的关系去偷屠龙道,杀死金毛狮王谢逊。如果他们两个真的结婚了,那么小说的整体情节就被破坏了,故事就不得不以不同的方式发展。所以,这个不好清理,有点危险。金庸还是用的。他敢为张无忌和周芷若安排婚礼。然后作者安排赵敏出场,拿出一绺谢逊的头发,最后催婚。周芷若和张无忌并没有真的结婚,知道的读者还是为作者担心。但也正是因为婚礼被安排好了,小说的剧情才出现了转机,问题也很快被暴露和解决。这部小说很快就达到了高潮。
在笑傲江湖,这是一篇安排挑选老师的文章,委托令狐冲在他去世前担任衡山学校的校长。这样的安排虽然可以说明令狐冲为人正派,受到衡山派的信任和爱戴,但肯定会激起江湖上很多人的议论,引起各种是非和波折。松山派使者乐厚说:“在恒山派,一直都是尼姑看门。作为男人,令狐冲能打破衡山派几百年的规矩吗?”(5)但故事情节的发展必须让令狐冲当衡山派的掌门人,因为如果他不是一派的掌门人,没有他的参与,以后松山会上吴越派合并引起的很多纠葛和斗争就很难写了,至少不会那么有声有色;甚至后来,任我行要求令狐冲带领恒山派加入日月神道,并任命他为副教主,但令狐冲当场公然拒绝,以至于当即宣布一个月内在恒山杀个鸡犬不留,这些故事情节就此变质。作者知道这样写有风险,但又不得不这样写。好在作者煞费苦心,精心安排:让令狐冲采取补救措施处理后事,吸收非僧、徒弟等僧俗人员上恒山,住在无谷的“恒山别院”,规定不得上尼姑住的性峰,等等。经过这样的处理,总的来说几乎是合情合理的。
另外,《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在嫁给杨过之前被尹志平强奸,也是一种小品。这是她和杨过分手十几年后的一次伏击,把一个被派遣者的无辜故事推到了极致。
当然,水涨船高,冒险用笔,反过来也要求作者把高潮写得更好。《倚天屠龙记》里就是这样。金庸让吴唐门的张翠山和明教(被视为魔教)的殷素素因爱结合,把两个世仇教派的成员拉在一起,自然是另一种小品。果然带来了剧情发展的突然转折,形成了小说的高潮。当这对夫妇带着他们五岁的孩子张无忌从海外归来时,武当山上一阵子喜气洋洋。但很快,妻子殷素素伤害三师兄的真相大白,顿时羞愧难当,不得不向师徒们认罪,然后当场自杀。妻子殷素素见丈夫死了,也拔剑自尽。团圆的喜庆气氛,瞬间变成了尸横遍野的残酷景象。这一幕极为壮烈,既突出了武当七侠的兄弟情,又表现了张茵与妻子的深情。可谓笔墨淋漓,感人至深。没有冒险的笔,高潮来临时这种感人的效果是不可想象的。
总之,在关键时刻用冒险的笔,是吸引金庸小说情节的重要因素,也可以说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写作。
五个字出乎意料,在人们的脑海里。
金庸小说在情节上最大的长处或根本特点之一,就是“出其不意”和“入其不意”,既大胆又新颖合理。小说的情节无论多么曲折、离奇、荒诞,都必须符合其自身的道理,才能让人读起来感兴趣而不反感。西游记写孙悟空七十二变很有技巧,但是只能根据自己的道理来改。他和二郎神斗,斗不过。他把尾巴变成旗杆,站在殿后,露出了破绽,被二郎神看到了。这是《西游记》中非常成功的一笔。我们也不能怪吴承恩:既然你写的孙悟空那么能干,你就不能把尾巴藏起来!因为这样的要求是违背理智的。甚至西方的一些现代派作品也是这样。卡夫卡的小说之所以震撼人心,不是因为作者想象某人从睡梦中醒来,变成一只大甲虫,而是因为他写出了这个人变成甲虫后所遇到的各种极其痛苦、可怕、不可想象而又合情合理的经历:他试图翻身,却无法翻身,周围的父母、亲人、朋友都不敢靠近他,抛弃他。他无法表达自己的痛苦,也无处倾诉,到了绝望的地步。卡夫卡把这种痛苦的处境写得很深刻,让人很震撼。所以小说不怕情节荒诞,就怕缺乏感。
金庸小说的优势在于,不仅想象和构思了许多大胆、离奇、曲折的情节,而且使这些情节更加符合清理,看似有理有据,将丰富的想象力与尽可能完美的感官结合在一起。他的情节,你仔细想想,既“出乎意料”,又“在人们的脑海里”。《天龙八部》里,对最没心没肺的段誉最后当了皇帝,对男女之事最没欲望的和尚成了无比幸福的西夏驸马,民族仇恨最深的为了平息辽国不战而被“杀得死去活来”,最想当皇帝的最后疯了,只能孤独终老到南方的几个孩子。我们事先预料到了吗?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想到。不过转念一想,都很有道理。太华山派掌门岳不群,笑傲江湖,人称“君子剑”,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伪君子甚至比真小人更可怕,仿佛让人吃惊。但回过头来看,他早就做了很多坏事也就不足为奇了,只不过是隐藏起来而已。他早就觊觎林家辟邪剑谱,几乎与青城派同时派人来福州。他趁令狐冲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之际窃取剑谱,反过来诬陷令狐冲,将令狐冲逐出华山派。手段之卑鄙,令人发指。在五岳剑派合并为一派这件事上,他从一开始就和嵩山派掌门人左冷禅站在一起。读者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屈服于左冷山的压力,但其实他有比左冷禅更大的野心,连反对合并的丁毅等人都被他暗杀了。因此,岳不群的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既令人震惊,又令人信服。而且《射雕英雄传》里的欧阳锋,练完之后,一切都天翻地覆。他双手倒立行走,内气反转,神智不清。他面对自己的影子吓得大叫:“别追我,别追我!”这个结局很独特,谁能想到呢!不过想来想去,欧阳锋这样的下场也在情理之中,因为他太急于称霸武林,不择手段的按照倒挂的九阴真镜修炼,最后附身不久就死了。金庸小说里的很多情节都是那么离奇,出人意料,合情合理,在人们心中。
当然,并不是说金庸已经完美了。书中的一些情节也表现出明显的瑕疵。比如《射雕英雄传》写郭靖去赵偷药治好王楚一的毒伤,抓了简的管家,扭了他的右臂,让他去找万延康要药。这位简管家实在是老实得不可思议,在赵的一大堆武林高手面前(那是他最好的保护伞)都不喊。反而离开他们后,郭靖拿到药就被骂“贼”。恐怕写这篇文章的唯一目的就是给郭靖一个机会,让他喝下梁子翁用人参喂了很久的毒蛇的血。再比如《沾皇族血的剑》袁崇焕劫难三周年,李自成派刘芳亮。田见秀千里迢迢来到广东东关县,联系袁崇焕的老员工。这也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袁崇焕灾难三周年,是崇祯六年。那时,李自成还是高迎祥部下的一个小男孩(他于四年前崇祯年间投奔高迎祥)。他怎么会派、去联络广东(当时田、刘还没有投李自成的票)?直到崇芬九年原状元高迎祥被官军杀死,李自成才被提升为状元。显然,在这种特定的情节中,小说是有缺点的。
但这些毕竟是个别缺陷。总的来说,金庸小说的情节紧张、活泼、曲折、合理、开合,针法密集,所以极其精彩。这是金庸小说的一大成就,其他武侠小说家很难企及。
注意事项:
①《侠客》,香港何明学会1992年9月10版第658页。另外,本文引用的金庸小说文本,就是基于这个版本。
②金庸:《韦小宝,这个小家伙》,原载《明报月刊》(第19810期),收录于《杰作》一书,台湾刘媛媛出版公司7月出版,1986。
(3)王:一部新文学家族电影,收录在《百家争鸣看金庸(五)》中,台湾省出版公司出版。
④参见《天龙八部》书末附的美籍华人教授陈4月22日致金庸的信1966。
⑤《天龙八部》卷二,第475页。
6.笑傲江湖,第3卷,第1211页。
《论金庸小说的情节艺术》论纲
第一,神奇,有理有据。
少了魔幻虚幻的剧情,武侠和人物事件有理有据。
第二,巧借模型点石成金。
1,金庸小说在人物模式上做了大胆的突破。
例如:黄、杨康、、欧阳锋、洪七公等。
2.金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