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红楼梦》中薛宝钗的形象?

《红楼梦》中,“世外孤林”和“山中晶莹雪”是两大美人。黛玉的美是感性的、诗意的存在,宝钗的美是理性的、世俗的存在。长期以来,在《红楼梦》塑造的众多个性鲜明的人物中,宝钗无疑是最难界定的一个,人们不能简单地把她归为“好人”或“坏人”。她既“无情”,又“感人”。站在“人”的角度,她恪守自己公认的道德、信仰和理想,与时代一起生活。就艺术魅力而言,她性格的多面性引起了无休止的争论,成为文学史上的经典。从意识形态的角度来看,宝钗的形象无疑对作品主题的表达起着重要的作用。宝钗动人的一面,代表了封建礼教“温情”和“美好”的表象,很吸引人。但读者可以通过宝玉对她的尊重从亲密到抛弃的过程,理解所谓世俗理想的实质。耀眼的外表背后,是那么的低俗和冷酷。

《红楼梦》中第六十三回,“首义弘·方群设宴”颇耐人寻味。在抽签取花名时,黛玉得了一个莲花签,也叫莲花。宝钗画了牡丹花签,诗中说“任无情人动”。作者为什么选择这两种花分别进行比较?我们可以从宋代周敦颐写的影响深远的《爱荷论》中找到答案:“世人甚爱牡丹,不沾独爱荷之泥...牡丹也是繁花似锦;荷花,花之君子也。.....莲花的爱,谁是给予者;牡丹之恋,老少皆宜。”荷花和牡丹的这种反差,很符合作者对世俗理想的叛逆之心。宝钗代表了那个时代备受推崇的“德”,她被广泛赞誉,就像人们对牡丹的喜爱是“老少皆宜”。但是,作者对此是不屑的。他只爱芙蓉花的本色。所以作者抛开众多赞美牡丹的诗句,单挑出全唐唯一一首说牡丹无情配宝钗的诗,无疑意义重大。

一、宝钗的“动”

黛玉和宝钗无疑是“锦上添花,柳暗花明”的大观园中的美中极品。相比于黛玉“被娇女袭击”,宝钗的健康美略胜一筹。她“面如银盆,目如水杏,唇不尖而丹,眉不画绿”,比黛玉更迷人。难怪宝玉的灵魂会因为她雪白酥脆的手臂而游离体外,被黛玉讥讽为“呆鹅”。曹雪芹把宝钗的美表现为一种婉约脱俗的美,按照儒家的审美标准,这种美代表了一种温柔敦厚的人格理想,“傲而不辩,不为党员”正符合了她“静而不动”的性格。

论才华,她也比得上黛玉。黛玉是个气场十足的“神仙”,宝钗是个“多面手”。她精通经史,诗词歌赋广泛。连西厢记和琵琶都是“百元户”。她能随口说出《唐诗别集序》中的“之沉郁,苏州之典雅,仪态之优雅”四个字,说起理财之道,她能流畅地说出“朱文集”四个字。除此之外,她对绘画理论也非常了解,精通谈颜料绘画工具;我对医学药理学很了解,我的经历很有道理。连我对冥想机都了如指掌,可以说什么都会。如此出众的才华,为她“动人”的实力增添了优雅知性的魅力。

但是,才华和容貌并不是宝钗最打动人的地方。曹雪芹要表现的是这个女人的“好人品”和她的“实用情怀”。在这方面,任性叛逆的黛玉是难以企及的。古语有云“逢迎之事,必自傲之时”,宝钗却能两全其美,连贾府上下,都说她好。连爱戴宇的作者都忍不住送了她一句:“别抱怨东风。”黛玉纵情于闺阁知识分子特有的情怀,写诗画图,纵情于情感,自然释放了精神。而宝钗则秉持世俗理性,恪守封建妇德,几乎放弃了个人的感情和追求,致力于维护封建时代贵族女性的正统风范,逐步实现了“好风将我送上青云”的人生理想:夫有治国之才,妻有停工之德。这也是封建时代女性的最高生活理想。宝钗的所有人文素养,都因为这种终极理想而明显功利化,完全掩盖了一个清纯少女应有的活力和灵性。但在统治者眼里,宝钗的性格是最讨喜最动人的。

第二,宝钗的无情

在《红楼梦》中,黛玉是最富感情的人物。她超脱世俗,只诗意地活着。但是,宝钗是最理性的人。她在现实中活着,努力做一个“人”,而不是一首“诗”。理性的冷静,不仅让宝钗在热闹芬芳的大观园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个“好角色”,也让她带上了“无情”的色彩。

宝钗的无情首先表现在她的感情上。第三十四回,去见宝玉,宝玉已受膏,忙说:“今日连一句人话也不听。别说老太太老伴心疼,就算我们看了,心里也会——……”我们才说了半句话,就忙着咽下去了。我们很后悔说的很急,不自觉的脸红了。这种描述是最生动的。宝钗毕竟是一个爱春的姑娘,但她所受的教育和演戏的哲学迫使她把自己天生的情感欲望隐藏得很深。但潜意识里最深处的感情,是严格的伦理道德和严格的自律所无法抵御的,所以在某些场合,宝钗的真情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当然,这种“失态”很快就会被她根深蒂固的理智发现并制止。她习惯了“装傻”,“问了摇头,不关她事,不开口”。她宁愿失去自己的自然天性,把自己变成一个可以随时投球、随大流的“木美人”。毁心弃性,迷失自我,不再是“无情”的负荷。不仅仅是她个人人格的悲哀,更是那个时代整个人类的悲哀。

在待人接物上,宝钗的从容和理智也令人惊叹。“悍妇”和王夫人一样,还在为逼死金而不安;无良的“薛呆子”也在为朋友的“冷遇”难过。然而,年少气盛的宝钗对这两件事反应非常平静。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人类的怜悯和同情,只想着如何安慰王夫人,如何安顿跟随哥哥的家庭。在滴滴翠庭外,她用“金蝉脱壳”的计策,从灾难中走了出来,却以无辜的黛玉为代价,使得黛玉在仆从中更加不得人心。如果说明哲保身是情有可原的话,这种损人利己的行为已经完全暴露了她人性中虚伪冷酷的影子。封建礼教所期待的“完美人格”和她自己的追求,在自欺欺人的美味外衣下,掩盖不了可怜可鄙的本质。

即使在处理最深情的个人感情时,宝钗也能做到“无情”。她的生活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理想的婚姻。所以,在理智与情感的交锋中,她总能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在理智之下,表现出一种“无情”的风采。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她已经看到了宝黛之间的爱情,但她依然可以无视。诚然,她经常巧妙地挤走黛玉,但更多的是为了利益。在那场轰轰烈烈的骗婚闹剧中,她让父母给她穿上了嫁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即使当她是宝玉的合法妻子,宝玉众所周知地想念黛玉,她所能想到的也只是如何恢复他的正常心智,获得功名,让她得到梦寐以求的大团圆结局。然而宝玉却是情根深蒂固。“面朝天空,群山晶莹,白雪皑皑,我永远不会忘记。它是世界上孤独的森林。”失去了人生最后的慰藉,他终于逃离了红尘。独留宝钗一人,细细品味“金玉姻缘总悲,琴瑟总无缘”的凄凉。

第三,宝钗与黛玉、凤姐的比较

在大观园里,最“感动”的人是柴黛。宝钗的美貌让人很自然地把她和黛玉相提并论,但她的冷酷无情又与黛玉不同。如果说林黛玉体现了曹雪芹的精神理想追求,薛宝钗则是其世俗理想的化身。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宝玉爱黛玉,娶宝钗是必然的。两种性格的矛盾其实反映了作者内心的犹豫。一方面,他反叛了他所来自的阶级以及这个阶级所代表的道德观念。另一方面,他对这个阶层也不是没有留恋。他无法决定前进还是后退。只有最终脱离了宝钗温柔的故乡,他的理想才得以最终升华。因此,在深化作品的思想意义方面,宝钗的形象比黛玉的形象起着更重要的作用。换句话说,宝钗越有魅力,宝玉最终选择黛玉的思想意义就越大。

宝钗的经营能力和对老家的算计,会让人想起王熙凤。但宝钗不同于王熙凤的是她的“动”。宝钗形象更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她的冷酷不像王熙凤那样赤裸裸,她的冷酷和势利完美地隐藏在大家闺秀的优雅之中。所以她虽然和王熙凤有很多本质上的相似,但是贾府里从来没有人拿她俩比过。在相似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宝钗和凤姐一样,养成了精打细算的习惯。而王熙凤的眼光显然要短视得多,给人一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印象,为自己种下祸根。宝钗懂得“小恩小惠”。她既能保证统治者的利益,又能让上下百姓“欢呼雀跃”。这种精湛的技艺,正是宝钗无情于感动的具体表现。

《红楼梦》悲悼金玉。作为传统道德的信奉者和追随者,宝钗极力彰显自己的人生价值,努力追求理想的婚姻生活,但最终却难以摆脱罗网,成为伦理道德的殉道者。薛宝钗的悲剧是整个时代的悲剧:她遵守封建礼教的信条,但她仍然不可避免地成为礼教的牺牲品。这是一个强弩之末和末世辉煌的矛盾,反映了历史更替时期人们的迷茫和艰难。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标准,就无法摆脱命运的悲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