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愿坚的谷物故事的内容是什么?
小时候家里总是吃不饱,所以有很多关于食物的故事。
那时候,每个月最重要的一天是分发口粮的日子。生产队长在村头的山梁上喊了一声,各家各户都聚集在老祠堂里,等着接自己的饭。口粮是按照各家的工分来算的。家里壮劳力多了,自然就多了工分,干完一担就可以再选一担,让别人眼红。我舅舅家有四个男的,几个女儿基本都是全职,所以一直都是粮食经销大户。当然也有悲剧,比如我四叔家在山对面,很穷。发口粮那天,四姨总是满怀希望的去老祠堂,却经常空手而归,因为四舅在异乡鬼混,孩子小,工分不够,口粮不是她的。天黑的时候,四婶搬了个木梯,登上自家的墙头,一边哭一边喊丈夫的名字,让每一个厨房的烟都飘不起来,村里的女人都要下到梯子下苦口婆心的劝说。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主意,说只要唐可每天哭一会儿,叫一会儿,男人在外面就会心慌,不得不回国。结果阿姨的声音很痛苦,村里的男女老少有一段时间都挺担心的。我甚至每晚都躲在姨妈家。后来四姨哭累了,四叔也没回来,也没有多余的口粮。四姨不说话了,拿家里的孩子出气。后来四叔光荣归来,带回一套硬气功,无所不用其极。据说他还是熬过了大大小小的星期天,他的孩子立刻忘记了饥饿,变得嚣张起来。
我第一次听到皮蛋和蛋糕这两个词,是从四叔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因为四叔去过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无疑是见多识广的,所以他的孩子吃蛋糕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我和我的朋友们有时候有点不屑。我还记得他家孩子说起皮蛋的时候,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在他家低矮的屋脊下。那时候的太阳有点玫瑰色,感觉很温暖,没有任何温度。当我们踢到一块小石头,饿着肚子开始炫耀我们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时,四叔的大儿子提到了皮蛋,他高昂的情绪让我们的灵魂张开了想象的翅膀。当时心里有一个很严重的困惑:皮子做的鸡蛋应该是硬的,怎么才能好吃?但是,当时我没有勇气问,因为我怕四叔见多识广的儿子笑话。然而,我确实记得那个早晨,我忘不了冬天早晨玫瑰色的阳光。
父亲当时是一所中学的老师,家里三个主要劳动力都是女性,所以工作成绩一直很低。据我妈说,我家的基本粮食总是被几十斤抢走,饿肚子是常事。有一次,家里缺粮严重,父亲去小街上买了一把烂红薯,不刮皮煮给我们吃。据说我们家几个孩子吃的都很好。
在更糟糕的食物中,我也吃过用白米煮的米饭。南方雨水充足,收获季节经常下雨。有时,一大块稻谷被正在热火朝天的年轻力壮的劳动者砍下,开始下雨,于是稻谷在泥水中失去了透明的光泽,有时甚至会发芽。沤米煮出来的饭很难吃。我不知道到底有多糟。我只知道大人们总是声讨沤米,视其为万恶之源。有一年,大概是因为队长决策失误,种了太多的糯米,这些糯米不幸被雨水浸泡成了糯米。现在村民们吃了苦头。那一年,我的胃好像从来没有清爽过,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那么的黏糊糊,那么的轻盈。
当然,贫农和中农也有自己的粮食。因为米饭总是供不应求,我妈妈总是在米饭里加一些像红薯的东西。红薯去皮,切块,和米饭一起放。米饭蒸熟了,红薯就变成金黄色了。我很喜欢红薯,不会因为红薯是粗粮就看不起它。红薯生吃也很好吃,很脆。红肉红薯特别甜,我们叫它南瓜倔。我们这些偷惯了红薯的贼,从苗的形状上一眼就能认出南瓜倔。有一次,我和另一个伙伴因为偷了别人的南瓜,被家里的大人追得满滩都是。红薯也不错,就是可以熬糖。把红薯切碎,和大米一起煮,和麦芽混合,然后用豆包布过滤出满满一大锅汁,继续煮。当果汁煮沸时,粘稠的糖浆就会出来。煮糖的时候,大多是在过年前。我们这些孩子围着煮糖的大锅跑来跑去,就是为了舔那甜得要命的锅铲。
红薯糖是个好东西。煮好后放在陶碗里,放在碗柜上面。有时候我馋的时候,会偷偷用筷子炒一些,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年夜饭临近,妈妈会把盛满红薯糖的碗泡在温水里,让糖浆更软,然后炒很多泡好的米,把泡好的米和糖浆粘在一起,用刀背拍成方块,小心翼翼地切成块,就是最好的米糖。如果揉成一团呢?那是糖蛋糕。可以拿在手里,边吃边玩山水。做泡饭也有讲究。好像在晴天,米饭半熟,放在一个大的竹簸箕上暴晒,直到晒干。虽然干饭很硬,但是炒过之后很脆。
另一个想起来就流口水的是南瓜煮饺子。大概是九月初吧。绿豆熟了,南瓜在屋里放了些日子,细长的糯米在坛子里等得不耐烦了。这个季节该进补了。糯米粉用来揉成汤圆,和切碎的南瓜块、绿豆、油面一起煮。可以看到金黄色的南瓜块和白色的汤圆在沸水中翩翩起舞,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好滋味油然而生。这个时候我妈总是给每个人盛一大碗,不像平时那么拘束。沸腾的南瓜饺子甜咸糯爽口,暖暖的,真的是一顿难忘的童年大餐。
新麦熟了,家家都要蒸一次馒头。南方人不会做面食,偶尔蒸个馒头就像过节一样。应该是端午节前后,村里飘来新面的香味,也会让我们兴奋一阵子。有一年端午节,记得我和姐姐们去江里钓鱼,还蛮有收获的,于是那天家里的桌子上就摆了一道很好吃的菜。当时公社一年举行一两次“交流”,实际上是组织一次大型集会,其中一次是在新麦诞生的那天。在“交流”期间,农民可以买到一些平时不易买到的生活用品。有一年交流的时候,从某个地方请来了一个会炸油条的师傅。他的油条能让老人起死回生——有点夸张吧?但我还记得人们买油条时的疯狂,说人踩人不过分。所有人都疯了,带着油条的味道跳上铁栅栏。这景象让我无法形容。
吃的最奢侈的大概就是过年了,但是过年的时候真的没什么胃口,就不提了。过年前不久,家里的大肥猪卖给了供销社,父母照例把猪水和大油留给了孩子和老人。满满一大锅猪肠、猪头、猪肝之类的,热气腾腾,我觉得那就是所谓美好生活的象征。不管别人怎么想,当我回想起这一幕时,我觉得生活的所有幻想都可以在这个形象中得到充分的解释。不管你曾经有多饿,流过多少眼泪,偷过多少次菜被打过,只要这个形象还在,只要还有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就不应该对生活失望。
也许是因为食物短缺,盗窃事件时有发生。我自己和朋友偷过红薯和花生。没长大的红薯捏在手里,破裤子上蹭泥,嘎吱嘎吱,吃起来比什么都甜。花生可以生吃,也可以火烤。往往一群孩子去山上捡柴火,另一群孩子去河滩上偷河对面大队的花生,然后生火,把花生煨得热气腾腾,再剥下来吃。有的花生还是嫩的,用火煨过之后,不过是一袋甜水。剥的时候不小心,很烫的水会被挤出来,会让脸疼。
如果说小孩子偷零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大人偷就是大灾难了。我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村里的人抓住了一个偷山药的贼。他们捆住小偷的手,把他吊在横梁上,一些砖块落在他的脚下。诡计总是充满诡计。当队长鞭打小偷时,他发出了可怕的叫声。听大人说,那段时间,山药地里经常发现死山药藤。经查,原来是有人偷了山药,只是把幼苗埋了起来,以至于最初几天看不出什么异常,但等到天气放晴,被埋的山药藤就会枯萎,直到最后死去。于是村里的人一夜又一夜地埋伏在田野里,最后他们抓住了偷山药的人,但却是一个不远处村子里的人。据说他们还是我们村里某个人的远亲。我和我的朋友去了绞死小偷的地方。我觉得小偷一点都不可恶,只是很可怜,但是大人们都说他不好,我就半信半疑的接受了。但我还是不喜欢打人,就像我从来不喜欢看到大妈们烧香、磕头、念经一样。我对现实生活中的暴力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我讨厌把一个前房东和我同学的父亲吊在大樟树上批判。我讨厌邻居用灵活锋利的竹枝打我的玩伴。我讨厌老师扇成绩差的同学耳光。不记得偷山药的贼被吊了多久。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我不敢再去那个房间了。
有时候,村子里的人会互相偷东西。谁的南瓜不见了,谁的豇豆被摘了,这是常有的事。女人很清楚自己的事情。架子上有几颗豆子,长了多长,南瓜藤上有几朵花,哪个是雄花,哪个是雌花,有几个南瓜,长什么样子。记得区分清楚。如果即将成熟的南瓜被偷了,那种痛苦就像把你的心掏出来一样。痛苦的女人会在黄昏下班后,在西边的山脊上哭着骂村子一个小时。主要内容是诅咒偷南瓜的人怎么不得好死,怎么吃南瓜不拉屎,怎么生孩子没屁眼等等。每当我遇到这种时候,我就看着傍晚的薄光,在鸟儿归巢的歌声中忍受冰雹般的辱骂。我总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离开这个狭小恐怖的地方。
为了在家里获得更多的食物,所有的孩子都必须工作,尤其是在夏季。小时候主要是捡稻子,就是劳动大人把缺失的稻穗捡起来交给小分队,按照轻重记录劳动要点。米勒好像画了一幅画,名字好像是《拾荒者》,他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画里的人都是一些生活或者很物质的胖女人,不是小孩子。我做得最多的是看稻田。村后的田埂上有一块水泥地,是当时唯一的水泥地,用来晒公粮。每到晴天,村里的老饲养员都会把祠堂里的粮食挑出来,铺在水泥地上晾干。因为麻雀鸡猪都喜欢偷公粮,就连人也时不时的赚点钱,这需要一个小孩看着。因为我比较负责,学习成绩也一直不错,所以经常被委以看稻田的重任。
我称那个老看守人为老水主。太阳一出来,他就把谷子摘到稻田里。我用耙子把一堆堆的谷子铲平,用耙子的木柄在谷子表面画出波浪,让谷子有更多向阳的一面。然后,一整天,我都要待在稻田边的小房子的屋檐下,盯着阳光,炫耀着稻谷上的金黄。有时候打瞌睡,汗水从黝黑的皮肤上滑过,梦见一只黄麂卡在泥地里。突然,我被一阵呜咽声惊醒,仿佛老水主的眼里会跑出一只狼——鸡和猪在他午睡的时候来过几次。
如果突然下雨,村里强壮的劳动力会从地里来帮助我们收集食物。在齐新的齐心协力下,颗粒很快就要返仓了。天气好的时候,到了晚上,我还要把撒好的粮食收拢成一堆米放在粮筐里,老水主再挑进祠堂。当木铲、小米和水泥地面摩擦在一起时,会发出非常刺耳的尖锐叫声,但令我欣慰的是,夏天的夕阳有一种响亮的柠檬黄。当它缓缓落下,在稻田下面的一面白墙上映出我的影子,就像电影一样。我的影子那么清晰,那么柔和,那么长,仿佛我已经那样表演了好几辈子。